一個人的命運

朋友們：

這是一篇寫於四年前的故事，某日自己翻看時覺得也很適合聖誕前拿來讀讀。
特別預備了簡體版，遲些會再配上小插畫。請各位多多指教﹗

綠豆沙
《自由小姐与快乐先生》


所有能够使妳快乐的事，无论多么微小，都是重要的。


自由小姐独个儿在城市居住多年，在人影和墙之间徘徊，在狭隘的天空下仰望。她常有莫名不安。某次意外后，她更发现自己患了「人群恐惧症」。

置身人群中，她会晕眩和窒息。从此，她决心要习惯一个人过活。

她开始一个人吃，一个人逛街，一个人躲在漆黑的戏院中。一个人逛书局，一个人进修增值，一个人在重复折叠的的城市里前行，一个人顶着疲累。

一个人无牵无挂的，自由得很。

她甚至尝试在假日一个人走进森林深处，探望悄悄盛开的花。然后一个人看花，庆祝节日。没有人指摘她，没有人管束她，没有人对她作出要求。她努力让自己过得快乐，努力说服自己享受这极度的自由。

孤单的晚饭，孤单的电影，孤单的书，孤单的归家的路，孤单的花，孤单的节日，不发一言地排着队，编织成孤单的命运，等待她接受。有时候夜深难眠，她会呆坐大厅投进马勒的第九交响乐，幻想自己老去后死在独居家中，无人发现。但那情景并不可怕，反而透着雪花飘落般安详。可怕的是那份心中的涩，去到另一个世界仍是如影随形，挥之不去。

幸好，生命宽大而难测。即使人已经没任何期盼，奇迹还是照样降临。

那个黄昏，她到便利店买蒸馏水。友善的店员送她一包饼干试食，她向来不懂拒绝，只好拿了就走。在那个澄澈的黄昏，永恒地垂着头不望人的她，被一阵秋风吹乱了发丝。偶尔抬头，乍看落霞漫天游走，绵绵聚散，似要把温柔遗落人间。她的心忽然「冰叮」一声。她想：「不如一个人走上天台，看看落霞，吃块饼。」完全不像她作风的古怪念头浮起，并且实行了。出乎意料，天台上竟有人比她先到一步，静静地看着落霞，满怀心事，令人不敢惊扰。

他和她就在咫尺，望着同一片云，想看透的 , 都看不透。

他们彼此无语，让思绪随余光淡退，让宁静降临。只有在她拆开饼干封包时，他才伸出手来，竟是那么的自然！他吃完便走，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
另一个漫天星光的夜晚，她蓦地被浩瀚无边的深蓝感动，走上天台。他又在。

在一个比法定上班时间早起的清晨，鸟鸣声从未那么动人，在高楼与高楼之间回荡着，似要提醒什么，她赶忙到天台细心倾听。他也在。正傻傻地对着白鸽微笑。

秋风突然邀来一丝寒意。中秋佳节，自由小姐禁不住随俗赏月。她缓缓步上天台，他竟也在呢！正独自把玩杨桃灯笼。这次，他没有伸手拿饼干，却递上一块月饼。二人虽未曾说过一句话，却已经成为朋友。

渐渐地，自由小姐从街坊口中得悉，他原来是恶名远播的「快乐先生」！那个传说中风流狡猾，骗去城中一半女性人口的感情后逃之夭夭的爱情骗子！她几乎想拔足便跑，可是，这天台经已成为她生活中唯一让她内心平静的地方，她实在舍不得。她唯有暗暗警惕，并画下一条戒线：除却在这小小的天台，她绝不和快乐先生有任何约会和接触。

一天，远方飘来一片古怪的云，厚甸甸的，像随风漂移的大陆。快乐先生说：「这片云很不寻常！我猜内里多半有UFO。」他优雅地将芝麻方块酥嚼碎，「妳知道吗？传说科技比我们先进十个世纪的外星人，常常暗中到地球来寻找爱情。」自由小姐板着脸，「那么外星人也真十分愚蠢呢！即使他们跑遍九大行星，最终也只会落得在宇宙漂游，被黑洞吞噬的下场吧……

「因为世上根本没有爱情！地球没有，月亮没有，花里没有，
泥土里没有，海里没有，厕所里没有，男人的心里更没有。
爱情只不过是资本主义社会为着鼓励人们繁衍下一代，投入劳动市场， 靠传媒催谷，靠自我催眠，靠食物维持的一个最虚假、最讨厌、 最骗人的XXX!!」

快乐先生好不容易忍着没将饼碎喷出，深深凝视了她一会，谅解地拍拍她的头，先行告退。自由小姐继续穿戴浑身灰黑衣裳,揚起冷冷的嘴角，默默诅咒着那「不存在的爱情」。

一天，她在天台悠然躺着，心无寄处。快乐先生饲养的几只胖白鸽碰巧飞过，一杀那间，她惊觉那拍翼的剪影好美！它们啄着乳白粉红的花瓣。是的。曾经令她着迷的木棉树、紫荆树都开花了……这是鸽儿捎来的大自然的信息。

一股情不自禁的悸动，令她取出久违的速写簿，画画画，忘形地画，画下那转瞬即逝的光景。

「很美丽呢！」快乐先生突然在她背后出现。

她窘迫，急忙合上画簿。

( 未完、待續 ……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