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December 23, 2008

如果在心裡找到… ( chapter 2 )




「为什么停下来?」

「不画了,我不应该浪费时间做这些无聊的事,我还有一大叠笔记要温习。」

「但这不是无聊的事呀!」

「这还不算无聊?我甚至不是在练习某种技巧,只是在涂鸦。」

「可是妳好像十分快乐呀,所有能使妳快乐的事,无论多么微小,都是重要的,一点也不无聊。」

「可是人人都觉得这样做很无聊呢!」

「可是妳呢?」他望进她的眸子深处,「你觉得呢?」

从此,自由小姐常到天台画些「无聊」的东西——破雨伞、晾衫竹、懒惰的猫﹒﹒﹒﹒﹒﹒

某天下班,自由小姐在楼梯口拾到两个大发泡胶箱。她心念一动:可以把它们置放天台种生菜呢。

她问快乐先生:「花时间种些十元便立即买到的生菜,会否很违反经济原则?」他笑了,充满期待,「我不懂经济,但我喜欢吃生菜,以及其他一切免费的东西。」

从此,天台逐渐被各式各样的瓜菜香草包围。她愈来愈喜欢干些无聊的事,不止违反经济原则,甚至轻蔑时间之神。

她可以花一整天用双手洗衣服,然后将衣服像「万国旗」般晾满整个天台,感受洁净的生命重新开始。

她会把隐藏着故事的旧家私细心翻新,在被遗弃的小巷中寻宝。

她在肚饿难眠的深宵,会把cook-set与gas炉搬来,弄一个至钟情的扎幌海鲜即食面,把顶端的白沫轻轻勺去,如揩掉往昔的泪水。

生活中的「困局」层出不穷。好像旧闹钟会突然坏掉,而钟表店却偏偏设在最多人的市集。自由小姐知道,自己绝对没有能力踏足那处。她惟有向快乐先生求救:「请你帮我买一个新的闹钟回来吧!」快乐先生走了一趟,带回一个最平实最「大路」的款式。她不自禁的皱眉了,可是却不知道怎样拒绝,于是照样收下。


然而,敏尖的他察觉了。「不喜欢就不要勉强,我再走一趟。」

这次,他带回一个较名贵和设计花巧的。除响闹外,还会在时针指正十二时时播出《红河谷》音乐。这次自由小姐虽没有皱眉,却不见得欢喜,照样收下。
快乐先生阻止她:「若不是真的喜欢,就不要勉强接受。妳可否形容一下妳想要的闹钟的模样?」
这可是个天大的难题!自由小姐从不知自己想要什么。即使是早餐A或早餐B,只是二选一,她都决定不到。通常她会接受伙计的推介,要了最难吃的早餐C。

对于闹钟难题,她闭门苦思了三天后告诉快乐先生:「有音乐固然好,但我想要一个放在家里的钟,质感亲切一些……最好是木造的。」

他走了第三趟,入黑方归,带回木制的、像一间可爱小木屋的、内藏三首音乐的闹钟,以及一双痠痛的脚。自由小姐很感动,几近内疚,赶忙收下。可是快乐先生还是阻止她。


「我知道这仍不是妳想要的,别因为别人的好意而妥协,否则,妳会永远得不到妳想要的。」

她惶然无助,「可是我不知自己想要什么……」「慢慢想,默默去找。想到了便将它画下来。」他递上纸笔。「即使想得出,可能世上也没有那样的一个钟。」

「有的。」

他說:

「如果妳能在心里找到,它便会在外面的世界某处等着妳。」









自由小姐看着看着,觉得快乐先生一点也不像一个骗子,笑起来时倒像个纯真的孩子呢。
她每天画下一些,画下一些,带着丝丝笑意,轻轻哼着不为人知的曲韵,以春草蔓生的节奏,慢慢看着心爱的钟成形,她感到很满足。

某个晴天,她不自觉换上一袭浅蓝色的裙子,以衬托心情。自由小姐从街坊的传言中还听闻:快乐先生未成为流浪汉之前,原来是个心理学硕士和哲学博士。她暗忖:或许这个人有办法可以打开她心里一直潜藏的结,可以把那缠绕多年的恶梦驱散,这样,她便可以重返人群了。

她决定把那段不敢回忆的秘密告诉他。她歇力使声线听来平静,克服涌上心头的一份羞涩,「我曾经做过一件十分愚蠢的事,导致得了人群恐惧症。」她手心冒汗地说。自由小姐曾央求一个不再爱她的男人留下。她过往的数段爱情,当中并没有多少甜蜜印记,反而有点像被诅咒的宿命,一而再、再而三重复着同样的剧情。

首先是遇上一个外表似是成熟,很喜欢替她做决定的男人。经过短暂热恋后,对方开始变得冷淡,然后她做尽一切事去取悦对方。男友是设计师,她报名读室内设计;男友喜欢女性身形高,她便天天穿着高跟鞋;男友热中流连pub与disco,一向讨厌吵闹的她竟跟着忍至凌晨,在烟熏无聊的喧闹声中睡着;翌日,残败、疲惫得面目模糊。
她祈盼对方会因感动而有所回报,结果却换来更厌恶的神情。她想不通:为何所有男人最终都会离开自己?最后一次,她跪下央求对方留下,那男人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。她一直追到堆满人的闹市,抓着他的手臂。「只要你留下,我什么都愿意。」
那人表现得万分厌恶,绝不想她沾身似地摔开她,并以全世界都听得见的宏亮声线嘲问:「妳究竟有没有自尊?」

她跑了不知多久,一直逃,逃。不屑的目光,窃窃私语的声音,化成一片阴霾的天空把她笼罩着,把她驱赶到鬼魅出没的森林。最要命的是那个嘲问,无论那个男人有多糟,但那嘲问却没有问错……

快乐先生的目光和她一样哀伤。


( 未完,待續…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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